第151章 好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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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1章 好乖
安苳真的很好哄, 也很簡單。
得到了岑溪的保證和表白後，她便心滿意足，不再追問這件事了。
原本兩個人第二天早晨就要出發的, 卻沒想到岑溪手底下的一個大項目臨時出了問題, 甲方品牌總監提出了新的要求, 她得去公司緊急開會改稿。
安苳親了親她：“寶寶, 沒事的，我送你去，等你忙完了，我們直接出發。”
這樣確實是最快的。
於是岑溪坐上了副駕駛, 路上都在聽主管匯報目前的情況，安苳則把車開得又穩又快, 不出十分鐘就到了公司。
又是那幢熟悉的摩天大樓, 即便是周六也人來人往。
再來到這裏，安苳心裏多了幾分安定寧靜。
這一大早加班的人不少，進電梯時, 安苳下意識地牽住了岑溪的手, 把她護在靠墻壁那一邊。
創意部除了出差的那幾個人，幾乎都到齊了, 正手忙腳亂地開電腦時，就看到岑總匆匆從外面進來，還牽著一個高個子女人的手。
眾人不禁楞了一下，彼此交換著眼神。
盛美的美女高管出櫃，本就是個大新聞, 盡管Zoey雷厲風行地把這事兒壓了下去, 議論之聲也從未停止過。
看這女人的身高和長相，赫然就是那天出現在岑溪朋友圈的官宣對象。
他們交換的眼神裏, 分明寫滿了疑問——這女人除了個子特別高以外，好像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吧？姿容尚可，衣著休閑樸素，氣質稱不上高級，看上去也不像什麽歸國精英，或是本地富婆。
總覺得和光鮮挑剔的Lynn聯系不起來。
毫無疑問，今天的八卦群又有新話題了。
Daisy反應最快，立刻迎上來：“Lynn總，電腦打開了，黑咖在您左手邊。”
她說著，目光轉向了安苳，甜甜地笑道：“請問您需要咖啡嗎？”
“她不能喝咖啡。”岑溪腳步不停，牽著安苳往辦公室走，“給她白開水就好，謝謝。”
“好的。”Daisy拿來了白開水，十分自覺地退了出去，還把辦公室門帶上了。
岑溪：……
她是來加班的，哪有心情想別的事。
岑溪快速下載了PPT和表格，又拿上平板，準備立刻去開會。
轉頭看到安苳長腿並攏乖乖坐在沙發上，她還是忍不住快步過去，俯身親了親安苳嘴唇，輕聲而又快速地說道：“我很快回來，等我。”
安苳乖巧點頭：“嗯嗯，我不急，你慢慢來。”
岑溪出去了，安苳環視著這間寬敞的辦公室，又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看，想象岑溪每天站在這裏的樣子。
想到岑溪和自己還沒吃早飯，安苳點了個外賣，出去拿的時候路過會議室，忍不住隔著玻璃看向裏面的岑溪。
雖然聽不到聲音，卻能看清裏面的情形。
岑溪抱著手臂，向後靠在椅子上，看臺上的主管在白板上比劃，隨後輕輕搖頭，拿起激光筆指了指白板上的廣告語，一臉嚴肅地說了句什麽。
安苳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。
岑溪工作的時候很認真，很迷人。
以前高中她也愛這樣偷偷看岑溪，看岑溪代表整個年級組發表國旗下講話，看岑溪被老師點名後，從容不迫地站起來，微揚起下頜傲然地說出正確答案，看她體育課時一個人坐在樹蔭下，馬尾垂落細白頸側，拿著小本子記單詞……
岑溪那麽優秀，總是有很多人註視，顯得她的偷看順理成章，甚至把她自己都騙過。
和那時不同的是，她現在已經很清楚地明白，她對岑溪的註視，是出於著迷和依戀。
她就這樣站在外面看了許久。
直到Daisy過來把外賣送到她手裏，她才猛然回過神來，接過外賣有些拘謹地道謝，又看了幾眼會議室裏的岑溪，才戀戀不舍地回了辦公室。
一個小時後，甲方品牌總監終於認可了新的方案，岑溪這才宣布散會。
回到辦公室，安苳就笑盈盈地靠近過來，低頭把熱乎乎的早餐遞到了她手裏：“岑溪，忙好了嗎？”
真的好乖。
岑溪忍不住擡頭親她。
辦公室墻壁都是玻璃制，只有一層百葉簾阻隔外面視線，安苳在這樣的環境裏拘謹許多，只是抿著唇，淺淺地貼著她唇瓣。
她越是這樣，岑溪心裏的欲念就越是強烈。
岑溪勾住她脖頸，不滿地伸出舌尖，撬開她抿起的唇。
唇膏的甜香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開來。
百葉簾外無數目光在逡巡，他們在猜測在議論，但岑溪不在乎，她只想親吻自己的戀人。
吃完早餐，兩個人終於出發，踏上了去往白石鎮的歸程。
大部分路程是安苳在開車。一路向北，時光像是按了倒回鍵，從無限接近夏季的葳蕤，重回春天。
這條路安苳走了不知道多少次，卻沒有任何一次，心裏如此安定寧和。
岑溪依舊在忙工作，主管不時發消息打電話過來，她也並不避諱安苳，沒有戴耳機。
閑下來的一時半刻，她看向安苳的側臉，忍不住拍了幾張照片。
安苳是個很合格的駕駛員，開車時非常認真，在岑溪的鏡頭下，她戴著墨鏡唇角含笑的樣子很美。
岑溪挑了一張，發朋友圈，文案只有一個句號。
這次沒屏蔽任何人。
小嘉：咦？姐你和安苳姐回家啦？
小姨：岑溪回家了？這是誰家閨女，長得真俊。[點讚]
“小嘉”回覆“小姨”：不是……媽你能看到？[驚恐]
然後小嘉把提到安苳那句刪除了。
岑溪勾了勾唇。
安苳看到她在笑，好奇問道：“寶寶，你在笑什麽？”
岑溪剛要跟她說，“路露學姐”的語音電話就打了過來。
上次路露在岑溪的請求下，暗中出手幫了安苳一把，後來岑溪也請她吃了飯，兩個人那之後就沒再聯系。
岑溪以為她有什麽急事要自己幫忙，立刻點了“接聽”。
“餵？學妹。”路露爽朗的聲音傳遞過來，“你沒在忙吧？”
岑溪：“沒，學姐，有什麽事嗎？”
路露：“也沒什麽事……就是看你發了城郊的定位，想問問你有沒有空出來吃飯。”
岑溪：“我走的高速，回家有點事，嗯……等我回程可以嗎？”
路露：“當然可以！”她好像有點難以啟齒似的，磨蹭了一會兒才小心問道，“之前我看到你朋友圈，有點驚訝。你這是……談戀愛了？”
岑溪看了安苳一眼，勾唇道：“嗯。”
路露感嘆：“真沒想到，原來你喜歡女生啊？難怪呢，大學時多少男生追你，你都不同意。她是哪裏人呀？”
安苳在一邊聽得清清楚楚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。
岑溪沒打算瞞路露：“她是我同鄉。”
“同鄉啊？”路露“哦”了一聲，突然想起了什麽，“不會是上次你找我說的，那個‘朋友’吧？她不也是你們鎮上的嗎？”
岑溪沒想到她會一下子聯想到上次的事，想岔開話題，或者戴上耳機，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路露嘴快地說道：“我說呢，以前從沒見你求過人，怎麽朋友打個小官司，你就這麽上心了，還專門來聯系我，敢情不是為了外人啊。”
安苳睫毛顫了顫，看向岑溪，剛好和她略微慌亂的目光相撞。
其實岑溪現在也可以說“不是她”，可在保守秘密、否認安苳和索性承認之間，她還是選擇了後者。
她再也不想讓“隱瞞”和“否認”，再來破壞她和安苳之間的關系。
又和路露聊了幾句，承諾回程時會找她吃飯，岑溪這才掛掉了電話。
兩個人沈默了幾秒鐘，岑溪才輕聲說道：“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。”
“岑溪。”安苳突然叫了她一聲，“我不會怪你。我只是……”
她只是有點想哭。
不是難過也不是生氣，而是幸福和釋然。
原來她的幸運是岑溪。
可以被岑溪這樣愛著，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。
到了白石鎮，岑溪原本想讓安苳住酒店——安苳折騰了一天需要休息，不管是回家住還是去她家住，都不是很好的選項。
畢竟陳慧估計已經在家準備三堂會審，而安苳家有安秀英，安苳回去恐怕又會受刺激，倒不如先住酒店，清凈。
好在鄒琳夠意思，特意給安苳打電話過來，問要不要去她家住，還說她爸媽都去鄉下吃席了，家裏也沒別人。
岑溪先把安苳送去了鄒琳家安置好。
臨別時安苳有些擔心地看著她：“岑溪……你自己回家，真的可以嗎？”
岑溪不禁勾唇：“那你陪我回去會更好麽？”
安苳囁嚅：“阿姨看到我，可能會更生氣……”
岑溪圈住她腰身：“你先好好休息，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。”
安苳把她攬進懷裏，低頭蹭了蹭她的，澄澈的眸子滿是心疼和不舍：“寶寶……你對我太好了，我……”
門外響起鄒琳敲門聲：“哎！你倆還有完嗎！出來吃水果！”
岑溪當然沒心情吃水果，直接回家了。
剛才那條朋友圈沒有屏蔽任何人，各路親戚都看到了，他們可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只覺得平常不怎麽發朋友圈的岑溪突然發動態，倒是怪稀奇的，紛紛點讚留言。
岑溪知道，陳慧現在一定很生氣。
果然，回到家，推開門就感受到了壓抑的氛圍，岑正平和陳慧坐在沙發上，臉色一個比一個陰沈。
“回來了？”陳慧掀起眼皮看了女兒一眼，“先吃飯吧。”
“媽。”岑溪從容放下手中的營養品，“您有什麽話，現在就說吧。”
陳慧一眼就看到岑溪腕上的白翡翠手鐲，臉色更是不好看。
岑溪向來不喜歡玉石，這東西是誰送的一目了然。
“安苳也回來了吧？怎麽不見她過來。”陳慧強壓著火氣，說道。
岑溪換了鞋，坐在了側面的小沙發上，雙腿交疊，平靜地說道：“媽，既然您都猜到了，我也不繞彎子了。”
“我和安苳在一起了。”
“我只喜歡女人，接受不了異性。”
對面的二老誰也沒想到岑溪會如此直接，兩個人好半天也沒緩過神來。
岑正平是比較震驚的那一個，這件事他今天才知道，剛才陳慧跟他氣急敗壞地抱怨，他還不相信，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，他先是不可置信，隨即就是震怒，用力拍了下桌子，吼道：“胡鬧！”
“岑溪，你也是要三十的人了，竟然這麽胡鬧！女孩子之間交朋友歸交朋友，什麽叫‘在一起’？你們能生育後代嗎？！”
“這事兒我不同意！”
“我就你這一個閨女，為了照顧你的心情，我和你媽都沒想著再要一個，你現在竟然……整出這種丟臉的事兒，你對得起誰？！”
滿屋子回蕩著岑正平的吼聲，陳慧紅著眼圈扯住他：“行了！你喊什麽！”
岑溪看向他，勾了勾唇：“您說完了吧？
“說完了我就再說一句——這件事，我只是通知，並不是征求誰的同意。”
“你！”岑正平臉漲成了豬肝色，用手指著她，“你這個不孝女！”
岑溪臉色漸冷：“我是不孝，但你也沒資格說我。生我的人是我媽，從小到大，照顧我的人只有我媽，關心我學習生活的人，也只有我媽。你付出過什麽嗎？既然沒付出，就不要希求回報，既然你想要的是兒子，就別在我身上找寄托，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，我三十歲就能明白的道理，你五十多歲的人應該也早就明白了吧。”
岑正平氣得又拍了一下桌子，他知道自己說不過岑溪，就站起來叉腰指向陳慧：“你看看，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好女兒！當年讓你再要一個，你偷懶不肯要，現在怎麽樣？你白生了她了！”
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陳慧突然喊了一句：“你閉嘴！”
岑正平也沒想到她突然發這麽大火，氣焰一下子被熄了一半，氣哼哼地坐了下來。
陳慧紅著眼眶看向女兒：“岑溪，我自認是個還算合格的母親，我不知道我的教育到底哪裏出了問題，才讓你變成這樣。你說，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？”
“這麽多年我有什麽委屈都是往肚子裏咽，就想給你個好的環境，完整的家庭，有時候和你爸有矛盾，都忍著不想和他吵架，生怕打擾了你學習。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？”
積累了二十多年的家庭矛盾，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。
大概因為一切早有預料，岑溪比想象中還要平靜一些。
她唇邊浮起一絲冰涼的笑意：“直到現在，您仍然是只想自己。您還是只關心自己到底是不是個會教育孩子的人，還是只看到自己的委屈。”
“我難道還不夠聽話嗎？為我付出的一切，為什麽會讓你這麽不甘心？是因為我的性別不值得嗎？所以哪怕我只有一點點讓你不滿的地方，你都會覺得自己委屈到了極點。”
“你和我爸結婚受了多少委屈，都是你自己的選擇，難道這也要怪我？難道沒有我你就幸福了嗎？”她停頓了一下，唇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，“是啊，如果沒有我，你生的是男孩，你就會幸福。”
“既然你們兩個人都這麽想，你們這麽合拍，那還幹嘛還要怪我喜歡女人，因為這件事大吵大鬧？反正我出生時性別就是錯的，哪怕我順你們的心意結了婚，你們也不可能滿意。”
陳慧嘴唇顫抖，終於哭了起來：“你這孩子……怎麽能這麽說話？我對你不好嗎？”
“您對我很好。”岑溪垂下眼睫，很輕地說道，“但沒有人會希望，自己只是母親無可奈何的第二選項。”
陳慧楞住了，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，因為岑溪說的句句都是實情。
當年她身體不好，加上工作忙以及岑正平的經濟問題，才無可奈何放棄了二胎計劃。
年輕的時候，她沒少在岑家親戚那邊遭到奚落，只因為沒有兒子。
加上岑正平的抱怨和慫恿，日久天長，“想要個兒子”這件事，也一直是她心中隱藏的癥結。
是後來岑溪考上了京大，她也實在上了年紀，才順其自然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岑溪說的每一句話，都好像一記耳光打在她臉上。
半晌，她才說道：“好，就算是我和你爸有錯，你對你爸不滿，那你也不該一桿子打死，對所有的婚姻、所有的男性失望啊？我和你爸結婚都是三十年前了，現在時代早就變了，好男孩多得是，你不能這麽偏激。”
熟悉的陳老師轉移重點話術。
岑溪面無表情：“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，就知道自己喜歡女人了，並不是您以為的‘對男人失望’。對我來說再好的男人也沒用，您不用費心思勸我。”
“那安苳呢？”陳慧還是不肯放棄，“安苳那孩子之前還說想結婚呢，你怎麽保證她不會丟下你去結婚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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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到了岑溪的保證和表白後，她便心滿意足，不再追問這件事了。
原本兩個人第二天早晨就要出發的, 卻沒想到岑溪手底下的一個大項目臨時出了問題, 甲方品牌總監提出了新的要求, 她得去公司緊急開會改稿。
安苳親了親她：“寶寶, 沒事的，我送你去，等你忙完了，我們直接出發。”
這樣確實是最快的。
於是岑溪坐上了副駕駛, 路上都在聽主管匯報目前的情況，安苳則把車開得又穩又快, 不出十分鐘就到了公司。
又是那幢熟悉的摩天大樓, 即便是周六也人來人往。
再來到這裏，安苳心裏多了幾分安定寧靜。
這一大早加班的人不少，進電梯時, 安苳下意識地牽住了岑溪的手, 把她護在靠墻壁那一邊。
創意部除了出差的那幾個人，幾乎都到齊了, 正手忙腳亂地開電腦時，就看到岑總匆匆從外面進來，還牽著一個高個子女人的手。
眾人不禁楞了一下，彼此交換著眼神。
盛美的美女高管出櫃，本就是個大新聞, 盡管Zoey雷厲風行地把這事兒壓了下去, 議論之聲也從未停止過。
看這女人的身高和長相，赫然就是那天出現在岑溪朋友圈的官宣對象。
他們交換的眼神裏, 分明寫滿了疑問——這女人除了個子特別高以外，好像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吧？姿容尚可，衣著休閑樸素，氣質稱不上高級，看上去也不像什麽歸國精英，或是本地富婆。
總覺得和光鮮挑剔的Lynn聯系不起來。
毫無疑問，今天的八卦群又有新話題了。
Daisy反應最快，立刻迎上來：“Lynn總，電腦打開了，黑咖在您左手邊。”
她說著，目光轉向了安苳，甜甜地笑道：“請問您需要咖啡嗎？”
“她不能喝咖啡。”岑溪腳步不停，牽著安苳往辦公室走，“給她白開水就好，謝謝。”
“好的。”Daisy拿來了白開水，十分自覺地退了出去，還把辦公室門帶上了。
岑溪：……
她是來加班的，哪有心情想別的事。
岑溪快速下載了PPT和表格，又拿上平板，準備立刻去開會。
轉頭看到安苳長腿並攏乖乖坐在沙發上，她還是忍不住快步過去，俯身親了親安苳嘴唇，輕聲而又快速地說道：“我很快回來，等我。”
安苳乖巧點頭：“嗯嗯，我不急，你慢慢來。”
岑溪出去了，安苳環視著這間寬敞的辦公室，又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看，想象岑溪每天站在這裏的樣子。
想到岑溪和自己還沒吃早飯，安苳點了個外賣，出去拿的時候路過會議室，忍不住隔著玻璃看向裏面的岑溪。
雖然聽不到聲音，卻能看清裏面的情形。
岑溪抱著手臂，向後靠在椅子上，看臺上的主管在白板上比劃，隨後輕輕搖頭，拿起激光筆指了指白板上的廣告語，一臉嚴肅地說了句什麽。
安苳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。
岑溪工作的時候很認真，很迷人。
以前高中她也愛這樣偷偷看岑溪，看岑溪代表整個年級組發表國旗下講話，看岑溪被老師點名後，從容不迫地站起來，微揚起下頜傲然地說出正確答案，看她體育課時一個人坐在樹蔭下，馬尾垂落細白頸側，拿著小本子記單詞……
岑溪那麽優秀，總是有很多人註視，顯得她的偷看順理成章，甚至把她自己都騙過。
和那時不同的是，她現在已經很清楚地明白，她對岑溪的註視，是出於著迷和依戀。
她就這樣站在外面看了許久。
直到Daisy過來把外賣送到她手裏，她才猛然回過神來，接過外賣有些拘謹地道謝，又看了幾眼會議室裏的岑溪，才戀戀不舍地回了辦公室。
一個小時後，甲方品牌總監終於認可了新的方案，岑溪這才宣布散會。
回到辦公室，安苳就笑盈盈地靠近過來，低頭把熱乎乎的早餐遞到了她手裏：“岑溪，忙好了嗎？”
真的好乖。
岑溪忍不住擡頭親她。
辦公室墻壁都是玻璃制，只有一層百葉簾阻隔外面視線，安苳在這樣的環境裏拘謹許多，只是抿著唇，淺淺地貼著她唇瓣。
她越是這樣，岑溪心裏的欲念就越是強烈。
岑溪勾住她脖頸，不滿地伸出舌尖，撬開她抿起的唇。
唇膏的甜香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開來。
百葉簾外無數目光在逡巡，他們在猜測在議論，但岑溪不在乎，她只想親吻自己的戀人。
吃完早餐，兩個人終於出發，踏上了去往白石鎮的歸程。
大部分路程是安苳在開車。一路向北，時光像是按了倒回鍵，從無限接近夏季的葳蕤，重回春天。
這條路安苳走了不知道多少次，卻沒有任何一次，心裏如此安定寧和。
岑溪依舊在忙工作，主管不時發消息打電話過來，她也並不避諱安苳，沒有戴耳機。
閑下來的一時半刻，她看向安苳的側臉，忍不住拍了幾張照片。
安苳是個很合格的駕駛員，開車時非常認真，在岑溪的鏡頭下，她戴著墨鏡唇角含笑的樣子很美。
岑溪挑了一張，發朋友圈，文案只有一個句號。
這次沒屏蔽任何人。
小嘉：咦？姐你和安苳姐回家啦？
小姨：岑溪回家了？這是誰家閨女，長得真俊。[點讚]
“小嘉”回覆“小姨”：不是……媽你能看到？[驚恐]
然後小嘉把提到安苳那句刪除了。
岑溪勾了勾唇。
安苳看到她在笑，好奇問道：“寶寶，你在笑什麽？”
岑溪剛要跟她說，“路露學姐”的語音電話就打了過來。
上次路露在岑溪的請求下，暗中出手幫了安苳一把，後來岑溪也請她吃了飯，兩個人那之後就沒再聯系。
岑溪以為她有什麽急事要自己幫忙，立刻點了“接聽”。
“餵？學妹。”路露爽朗的聲音傳遞過來，“你沒在忙吧？”
岑溪：“沒，學姐，有什麽事嗎？”
路露：“也沒什麽事……就是看你發了城郊的定位，想問問你有沒有空出來吃飯。”
岑溪：“我走的高速，回家有點事，嗯……等我回程可以嗎？”
路露：“當然可以！”她好像有點難以啟齒似的，磨蹭了一會兒才小心問道，“之前我看到你朋友圈，有點驚訝。你這是……談戀愛了？”
岑溪看了安苳一眼，勾唇道：“嗯。”
路露感嘆：“真沒想到，原來你喜歡女生啊？難怪呢，大學時多少男生追你，你都不同意。她是哪裏人呀？”
安苳在一邊聽得清清楚楚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。
岑溪沒打算瞞路露：“她是我同鄉。”
“同鄉啊？”路露“哦”了一聲，突然想起了什麽，“不會是上次你找我說的，那個‘朋友’吧？她不也是你們鎮上的嗎？”
岑溪沒想到她會一下子聯想到上次的事，想岔開話題，或者戴上耳機，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路露嘴快地說道：“我說呢，以前從沒見你求過人，怎麽朋友打個小官司，你就這麽上心了，還專門來聯系我，敢情不是為了外人啊。”
安苳睫毛顫了顫，看向岑溪，剛好和她略微慌亂的目光相撞。
其實岑溪現在也可以說“不是她”，可在保守秘密、否認安苳和索性承認之間，她還是選擇了後者。
她再也不想讓“隱瞞”和“否認”，再來破壞她和安苳之間的關系。
又和路露聊了幾句，承諾回程時會找她吃飯，岑溪這才掛掉了電話。
兩個人沈默了幾秒鐘，岑溪才輕聲說道：“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。”
“岑溪。”安苳突然叫了她一聲，“我不會怪你。我只是……”
她只是有點想哭。
不是難過也不是生氣，而是幸福和釋然。
原來她的幸運是岑溪。
可以被岑溪這樣愛著，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。
到了白石鎮，岑溪原本想讓安苳住酒店——安苳折騰了一天需要休息，不管是回家住還是去她家住，都不是很好的選項。
畢竟陳慧估計已經在家準備三堂會審，而安苳家有安秀英，安苳回去恐怕又會受刺激，倒不如先住酒店，清凈。
好在鄒琳夠意思，特意給安苳打電話過來，問要不要去她家住，還說她爸媽都去鄉下吃席了，家裏也沒別人。
岑溪先把安苳送去了鄒琳家安置好。
臨別時安苳有些擔心地看著她：“岑溪……你自己回家，真的可以嗎？”
岑溪不禁勾唇：“那你陪我回去會更好麽？”
安苳囁嚅：“阿姨看到我，可能會更生氣……”
岑溪圈住她腰身：“你先好好休息，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。”
安苳把她攬進懷裏，低頭蹭了蹭她的，澄澈的眸子滿是心疼和不舍：“寶寶……你對我太好了，我……”
門外響起鄒琳敲門聲：“哎！你倆還有完嗎！出來吃水果！”
岑溪當然沒心情吃水果，直接回家了。
剛才那條朋友圈沒有屏蔽任何人，各路親戚都看到了，他們可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只覺得平常不怎麽發朋友圈的岑溪突然發動態，倒是怪稀奇的，紛紛點讚留言。
岑溪知道，陳慧現在一定很生氣。
果然，回到家，推開門就感受到了壓抑的氛圍，岑正平和陳慧坐在沙發上，臉色一個比一個陰沈。
“回來了？”陳慧掀起眼皮看了女兒一眼，“先吃飯吧。”
“媽。”岑溪從容放下手中的營養品，“您有什麽話，現在就說吧。”
陳慧一眼就看到岑溪腕上的白翡翠手鐲，臉色更是不好看。
岑溪向來不喜歡玉石，這東西是誰送的一目了然。
“安苳也回來了吧？怎麽不見她過來。”陳慧強壓著火氣，說道。
岑溪換了鞋，坐在了側面的小沙發上，雙腿交疊，平靜地說道：“媽，既然您都猜到了，我也不繞彎子了。”
“我和安苳在一起了。”
“我只喜歡女人，接受不了異性。”
對面的二老誰也沒想到岑溪會如此直接，兩個人好半天也沒緩過神來。
岑正平是比較震驚的那一個，這件事他今天才知道，剛才陳慧跟他氣急敗壞地抱怨，他還不相信，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，他先是不可置信，隨即就是震怒，用力拍了下桌子，吼道：“胡鬧！”
“岑溪，你也是要三十的人了，竟然這麽胡鬧！女孩子之間交朋友歸交朋友，什麽叫‘在一起’？你們能生育後代嗎？！”
“這事兒我不同意！”
“我就你這一個閨女，為了照顧你的心情，我和你媽都沒想著再要一個，你現在竟然……整出這種丟臉的事兒，你對得起誰？！”
滿屋子回蕩著岑正平的吼聲，陳慧紅著眼圈扯住他：“行了！你喊什麽！”
岑溪看向他，勾了勾唇：“您說完了吧？
“說完了我就再說一句——這件事，我只是通知，並不是征求誰的同意。”
“你！”岑正平臉漲成了豬肝色，用手指著她，“你這個不孝女！”
岑溪臉色漸冷：“我是不孝，但你也沒資格說我。生我的人是我媽，從小到大，照顧我的人只有我媽，關心我學習生活的人，也只有我媽。你付出過什麽嗎？既然沒付出，就不要希求回報，既然你想要的是兒子，就別在我身上找寄托，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，我三十歲就能明白的道理，你五十多歲的人應該也早就明白了吧。”
岑正平氣得又拍了一下桌子，他知道自己說不過岑溪，就站起來叉腰指向陳慧：“你看看，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好女兒！當年讓你再要一個，你偷懶不肯要，現在怎麽樣？你白生了她了！”
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陳慧突然喊了一句：“你閉嘴！”
岑正平也沒想到她突然發這麽大火，氣焰一下子被熄了一半，氣哼哼地坐了下來。
陳慧紅著眼眶看向女兒：“岑溪，我自認是個還算合格的母親，我不知道我的教育到底哪裏出了問題，才讓你變成這樣。你說，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？”
“這麽多年我有什麽委屈都是往肚子裏咽，就想給你個好的環境，完整的家庭，有時候和你爸有矛盾，都忍著不想和他吵架，生怕打擾了你學習。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？”
積累了二十多年的家庭矛盾，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。
大概因為一切早有預料，岑溪比想象中還要平靜一些。
她唇邊浮起一絲冰涼的笑意：“直到現在，您仍然是只想自己。您還是只關心自己到底是不是個會教育孩子的人，還是只看到自己的委屈。”
“我難道還不夠聽話嗎？為我付出的一切，為什麽會讓你這麽不甘心？是因為我的性別不值得嗎？所以哪怕我只有一點點讓你不滿的地方，你都會覺得自己委屈到了極點。”
“你和我爸結婚受了多少委屈，都是你自己的選擇，難道這也要怪我？難道沒有我你就幸福了嗎？”她停頓了一下，唇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，“是啊，如果沒有我，你生的是男孩，你就會幸福。”
“既然你們兩個人都這麽想，你們這麽合拍，那還幹嘛還要怪我喜歡女人，因為這件事大吵大鬧？反正我出生時性別就是錯的，哪怕我順你們的心意結了婚，你們也不可能滿意。”
陳慧嘴唇顫抖，終於哭了起來：“你這孩子……怎麽能這麽說話？我對你不好嗎？”
“您對我很好。”岑溪垂下眼睫，很輕地說道，“但沒有人會希望，自己只是母親無可奈何的第二選項。”
陳慧楞住了，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，因為岑溪說的句句都是實情。
當年她身體不好，加上工作忙以及岑正平的經濟問題，才無可奈何放棄了二胎計劃。
年輕的時候，她沒少在岑家親戚那邊遭到奚落，只因為沒有兒子。
加上岑正平的抱怨和慫恿，日久天長，“想要個兒子”這件事，也一直是她心中隱藏的癥結。
是後來岑溪考上了京大，她也實在上了年紀，才順其自然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岑溪說的每一句話，都好像一記耳光打在她臉上。
半晌，她才說道：“好，就算是我和你爸有錯，你對你爸不滿，那你也不該一桿子打死，對所有的婚姻、所有的男性失望啊？我和你爸結婚都是三十年前了，現在時代早就變了，好男孩多得是，你不能這麽偏激。”
熟悉的陳老師轉移重點話術。
岑溪面無表情：“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，就知道自己喜歡女人了，並不是您以為的‘對男人失望’。對我來說再好的男人也沒用，您不用費心思勸我。”
“那安苳呢？”陳慧還是不肯放棄，“安苳那孩子之前還說想結婚呢，你怎麽保證她不會丟下你去結婚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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